第四十二章
飘飘荡荡，茫茫然然，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随风飘，随雨藏，耳边总是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铃声总是在耳边响起，我一扭头发现自己进了一个府邸，府中来来往往的奴仆静悄悄的做着自己的事。
我转来转去，看到花园的台阶上一个小男孩坐那晒太阳，确切的是坐那晒着手中的珠串，一串珠子高高举起，在阳光下莹莹生辉，更加璀璨。
我好奇的走近，看着那串珠子，怎的有些眼熟？我是不是也有一串？又听到他嘀咕：“娘说要把你送人，还说保不准以后还会回来。”小男孩眉毛纠结在一起，“那为什么又让我拿着玩？”
我抚了抚他的眉头，他一惊：“谁？”我奇道，他也看得到我？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却是看不到，忍不住叹口气。
他猛地站起来：“你是谁？”我慌得捂住嘴，难不成他只能听见？那不是要吓到他？心砰砰跳，捂着嘴不敢动，许久，他道：“我又幻听了。”
他盯着珠串许久，却突然从上面取下一颗珠子，又把结打好，拿着珠子往周围看了看，最后把珠子藏在了石桌底部的细缝中。
一下人匆匆跑来：“小公爷，夫人让你去前厅。”小公爷？我猛地看向这个五六岁的孩童，是有他的影子，见他向前跑去，我忍不住叫道：“越灵深！”他停住脚步，往我的方向看过来。
叮铃铃，叮铃铃，又陷入了黑暗中，我好似又躺在了床上，气愤说道：“云一谁在摇铃？”
“郡主！郡主快醒醒！”随即又陷入黑暗，耳边皆是说话声，这次却清楚了许多。
“这都五日了，郡主怎么还不醒？”
“已经发急信去清凉山了，可是清凉山离京中太远了。”
“都先出去，别扰她。”我心里喊：别走，都别走。
昏昏沉沉，听到蜡烛的爆竹声，应该是夜间了。床边好似坐了人。低低道：“你已经躺了好几日了，怎么还不醒？”
又缓缓道：“你府中的人都快吓坏了，你不是最在意他们吗？你不担心吗？”额上附上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头发。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赵醒之，你该醒了。”感觉身边的人似要离去，我急道：“别走。”
“赵醒之！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赵醒之！”
“别吵。”
“你~”
丝丝凉风卷着雪花飘进窗内，我看着立在窗前吹着笛子的越灵深，又看到室内又陷入昏迷的自己，感觉不到冷意，我便坐到廊下靠着柱子看着他吹笛子，笛声悠扬，好似与雪花共舞。
“郡主！”我转身惊喜道：“白英！”
她红着一双眼突然跪下磕了一个头，我不知所以：“白英，你~”
“郡主，白英要走了，请郡主多保重。”
“你去哪里？”
“是郡主还不该去的地方，劳烦郡主以后多照看世子了。”
我急急道：“你在说什么？”她眼中流下两行泪：“郡主该回去了，大家都在担心你。”
说着纵身向前一掌推到我胸口，我只觉得一股大力推的我向后飞去。白英一双绝望的眼神望着我。
“白英！”
我猛的坐起来，室内的人都愣住了。
“白英！白英呢？”白芷喜极而泣，“郡主终于醒了，这都七日了。”说着过来摸我的额头。
我一把抓着她：“白英，白英呢？”又想起白英随林奚去绘云山庄了。我起身要下床，云帆按住我：“郡主看看我是谁？”
“云帆你让开！我现在要去绘云山庄。”闻言他松了一口气。
白芷慌张着道：“这个时间郡主去绘云山庄做什么？郡主才刚醒，再说城门马上就要关了。”我只嚷嚷着让她给我找衣服，见白笺愣愣的站在一旁。
“白笺听话!快去牵马！”她转身向外跑去，白芷只得去给我拿衣服。
云帆递了一杯水我伸手接下，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人跪在地上，低低的伏着身子，我心一沉，“啪”得一声手中的杯子落地。
众人不知所以的看着林一，我哆嗦道：“她，她几时去的？”林一不可置信的抬起满脸是泪的脸：“郡主！”
又悲戚道：“是酉时。”便是刚刚吗？白英特意来和我告别。
白芷慌张上前：“林一你在说什么？你怎的不在绘云山庄？”林一哭腔道：“白英姐姐没了。”一室哗然。
我静静的听着林一说着，他说白英这些日子时醒时睡，醒来的时候也是无意识，但每天林奚都会在白英醒来的时候带她上山转转，今日林奚带她下山回到揽星楼后，白英打碎了一只杯子，眼神突然清醒了，林奚欢喜的叫林一去叫张太医。
待林一带张太医到揽星楼后，白英已经去了。林奚哭得已经神志不清了，张太医让他火速到王府报信。
众人震惊的说不出话，外间传来白笺压抑的哭声。
“白芷去为白英选衣服首饰，云帆去置一副好的棺木送到揽星楼。”我压下喉间的腥甜。起身套好衣服。
白芷急的满头是汉，南星抓住她颤抖的手，从她手中拿过衣服簪子包好。
白芷扯了一件风衣流着泪为我披上。转身道：“南星带人去前方开路。”
一行人冒着雪夜快马往绘云山庄而去，白芷紧紧的跟在我身边，却不敢言语，我不顾冷风雪花肆虐着露着的皮肤，只加紧快马往前奔。
进入揽星楼看到张太医焦急的目光，“郡主，世子在里面发疯。”我点了点头，忍着泪进入室内。
白英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悲伤之感充斥着室内，屋子里一片狼藉，杯碗碎片到处都是，林奚趴在床边，眼神空洞像一只木偶，如果不是那还在滴落的泪，与白英简直无异。
一脚踩到了碎片，惊动了林奚，他微微抬眼，看到是我，又垂下眸子。白芷吩咐着小丫头收拾屋子。我走到林奚身边，抚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林奚，白英方才去和我告别了。”
他眼中似是不信，林一急急道：“世子，世子是真的，我刚见到郡主，郡主就知道白英姐姐去了。世子，我从小到大何时骗过你。”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
“她说什么了？”
“她说让我多保重，让我照看你。”
“林奚，我们都是让她记挂的人，就不要让她这么担心了好吗？”闻言，林奚扑在我身上大哭，满室的人都忍不住落泪，他哭着与我说这两年白英有多不易，早知如此，便不会让她送自己回来。听着他一直在愧疚悔恨，原来，同病相怜还可以同病到这样？
我轻轻拍着他，等他缓缓神便带着他去外厅，让白芷给白英换衣物。
白笺抽泣着给林奚递帕子，我接过给他擦着脸。温声道：“你不要自责，白英说过她是愿意留在京中等你的。”
不多时，见云帆吩咐着人抬着棺进来，我起身：“你怎么会这么快？”他摇头不语，吩咐着人在厅中布置灵堂。
白芷示意我们进去，我拉着林奚进入室内，白芷已为她换上华服金簪。又为她上了妆。
白芷低声的和林奚说着，林奚缓缓到白英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轻轻抱起白英慢慢放入了厅中的棺中。
白幡已经挂起，白笺跪在在一旁烧着纸钱，白芷低声问我，要将白英葬在何处？我苦涩道，让她与云一做邻居吧。
让众人去休息，我昏着的时候大约他们也没怎么休息，我与林奚在灵前守了一夜，他不停的跟我讲着和白英的这两年，他说起初白英大约是不喜欢他的，是他死皮赖脸，纠缠着白英，每日想着法的逗白英开心，他缠了一路，白英才接受了他。
谁知回到侯府，他娘却不同意，白英心高气傲，当即就要回清凉山，他又撒泼打滚，不让白英走，就这样，白英留在了京中。白英就如见不得光一样，只晚间出来，平日大多时候待在府中，就是白日出来他们也是去城外游玩。
天将破晓时，他大约是累极了，靠着我就睡着了。我轻轻的拍着他，这大约是他出生以来的第一个坎，只是不知道摔的却这么惨，他向来顺风顺水，极得家里人宠爱，最多不过儿时有小孩子挑衅寻事，那些都无伤大雅，此次，他失去的却是挚爱。
我听见柱子后有响动，轻转转头看去，却看到白笺一脸泪痕，红肿着眼站着，我示意她去那件披风，她轻手轻脚的从室内拿件披风盖在了林奚身上。
看着棺木，我在心中低低道，白英你放心，我定会护着他的。
过了许久，厅中渐渐亮起来，林奚猛地坐起来：“白英”
在他面前的是散发着离别之气的灵柩，他落寞的垂下眸子，低头不语，白芷他们听到动静进入厅内，我轻声道：“林奚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们一会去送白英走。”
林一急急近前，扶起林奚往室内走去。想起身却发现腿早麻了，白芷扶起我坐在椅子上，端了碗参汤：“郡主快喝点，你刚醒来又在这熬了一夜，再有什么事，白英也会不安的。”
“给林奚送一碗。”
“郡主放心，我方才交代过林一了，他会盯着世子喝下去的。”
看众人都立在厅中，我方才想起来：“我那几天是怎么回事？”云帆脸色一变，道：“你中了魇术了。”
“魇术？”
“是南疆那边传过来的，你不怎么出清凉山并不知道，云家对这个却是有些了解。”
白芷道：“太子殿下那日走后，郡主昏睡不醒，好容易醒来却是神志有些不清，把云帆当作了云一，还问白英，后来便昏睡过去了。”
又道：“我让人去请大夫，云帆却说郡主有些不对劲，要出去一趟，让我好生照顾郡主。”
“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云帆三日未回，我急的只好往元州发信，后来云帆带回一位大师，那位大师说郡主中了魇术。魇术会让郡主在梦中醒不来，渐渐迷失离去。”
我惊诧“后来呢？我醒来的时候并未见到什么大师。”
云帆接到：“他是玄门中人，并不能在京中久待，第六日时，那位大师说郡主快醒了，有人会送郡主回来的。后来便离去了。”
“那我是怎么中的魇术？”
白芷道：“梧桐苑疏于防范，是郡主回京前有人埋了带有郡主生辰八字的木偶和郡主的贴身物件在梧桐苑内。”
回京前？我悠的抬眼：“是她吗？”白芷点头。
“她虽在冷宫，不知身边何时收了一位南疆来的少女。”我冷笑。原来这么早就准备对付我了？
“要处理吗？”我摇摇头，“宫中知道我中了魇术了吗？”
“只知道郡主病了，太子殿下来过两次。”
“回去让人传信出去，就说我中了魇术，别忘了传给晏贵人，不，现在已经是晏贵妃了。”
白芷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白芷突然看向我身后，林奚一脸悲痛的站着。
颤着声道：“我竟不知你被人如此毒害。”我淡淡道：“我们会报仇的。”
“你再与白英说说话罢，一会我们便封棺送她走。”林奚拿着他的随身玉佩放进了棺中，我随着众人出了厅中，隐隐听见林奚压抑的哭声。
我不忍听那哭声，遂问道：“云帆，贺太医如何了？”他近身低低的在我耳边说着，我愤恨道：“她总要为她做的付出代价。先安排桐城的人行动吧。”
南星与令与一众人抬着棺缓缓往山上走去，我牵着走路不稳的林奚慢慢的跟在灵柩后面。及到那颗梧桐树下，云帆早已让人挖好地方，与云一的很近，南星带着人缓缓落棺，我抓起一把土撒进去。
“白英，你且安心的去，等着我们以后来给你报信。”
新坟于树下，从此是故人。
林奚低低说着他要在这里亲手刻碑。要暂时留在这陪着她。
“行之，行之”我见是蝉子一脸担心的跑过来，后面跟着侯爷与侯爷夫人。
“行之”林奚凄惨道：“蝉子，我们终是没能在一起，请不了你喝喜酒了。”蝉子担忧的看着他。
侯爷夫人颤着声喊道：“行之，行之。”林奚充耳不闻，只跪在地上摸着空白的碑。
“我儿你可别吓娘，我们家可就你一个独苗啊。”侯爷在一旁道：“你别扰他了，你现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侯爷夫人在一旁低低的哭着。
我直起身子，心中再无所谓的侯爷夫人，眼中无一丝温度，走到她身前，她见我如此冷淡，怔怔的看着我。
我清清淡淡道：“夫人自己出身低微，便为了那点所谓的虚荣之心想让林奚娶个高门大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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