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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熙文学 > 杜鹃皇后杜鹃富荣 > 110宝物
 
身后的崔亮远颓然依靠着在门边,拖动地上抓挠的杜鹃,“师父,我们快走,恐怕国君他们还没有走远,我们快走,快走。”

杜鹃挣扎,无望的看着地上两具冰冷尸身,死后的他们依旧互相依偎,粗稿的面上的惊恐依旧未散。

“师父,师父,我们快走”

“你可有看到?是他做的,连一对可怜的老夫妇也不肯放过,是他,是他……”

崔亮远甩掉杜鹃的手臂,蹲在她身边,歇斯底里的吼道,“师父,是,不错。是他做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你可还会迟疑?你要记住,下一次说不定他的刀子就会伸向你和我的脖子,搞不好现在吴影吴大哥也被他抹了脖子。师父,这些人的死是因为谁,因为你。因为你的软弱,因为你的心中有他,你下不去手,你因为这份隐忍的感情一直抗拒着周围的一切,现在你看到了,你要看清楚,这是他做的,他做的……”

杜鹃慌忙摇头,鼻涕粘稠泪水一同流淌,无言以对,寻不出半个字为自己辩解。对,是她,因为她的软弱,她的顾及,她在内心深处一直对富荣这个人有着难以言状的情感,她隐忍着,她退缩着,所以一路挣脱逃跑,只想做好心中的所想,却不想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自己当初的软弱而酿成今天的局面,她是罪人。

她是引领恶魔一路走来的罪人。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崔亮远颓然坐在一滩凝固的鲜血一旁,狠狠的抹去脸上的泪痕,继续低吼,“师父,仇要报,一定要报,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你身边死去的这么多无辜的冤魂。”

杜鹃无力挣扎起身,扶着一旁的木板壁,缓缓向后退去,茫然看向一旁的崔亮远,“我们走,我们去报仇,去报仇。”

崔亮远无力摇头,“师父,先安葬了两位老人家吧!”

忽地杜鹃向后跌倒,再一次无力的被一切击倒,嘴里低低呐呐的道,“安葬了他们。”

雨后的泥土松软,邻近河流的地方砂石较厚,挖起来依旧很是吃力。两人一左一右,待得月上枝头,才安葬了两位老人家。没有碑冢,没有像样的守灵仪式,只有两个单薄的身影立在风中许下了重誓,以当天作证,此仇不报天诛地灭。

两人继续踏进了阴暗的林内,寻找了埋好的东西,顺着一条山路一前一后向上走去。

峰巅路险,却也是安全之所。方圆百里皆是耸立的高山,茂密的丛林,除了能够看见遨游在天的飞鹰便只有天上落下的风雨。

崔亮远初出江湖之时与师父曾在此处安住,后来他师父因为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跳了山崖,至此崔亮远才会独自下山,带着一手世间仅有的锻造手法和不传秘方闯荡江湖。

这匆匆一去,已经十几年过去。

他低头看着手中烧红了金属,仿似看到了师父一张因为病痛而惨白的脸,正满是期待的等着他手中的绝世武器慢慢铸成。

一天,两天……

一连几日,杜鹃躲在屋内望着外面的艳丽风景,不哭,不忧,不怒,不恼。

晚秋的天渐渐的冷下来,她越发的感觉到身体内的寒冷也随着天气开始骤变,好似身体正被一丝丝的秋风吹去了灵气,变得缓慢。

崔亮远穿好衣衫从锻造室出来的时候,正瞧见杜鹃立在崖边远眺山下的丛林。海一般的绿波此起彼伏,壮阔的风景艳丽十足。

崔亮远有一霎那的愣神,仿似看到了多年前的师父。只着一件轻薄的麻衣,夜晚吹起的冷风包裹着一个孱弱却依旧傲然挺立的躯体,只是,那躯体的魂魄已经被多年的病痛折磨的残破不堪。杜鹃,却多了份骨子里的孤傲和冰冷,乃至,她回眸看向他的那一刻,身子陡然战栗。

“如何了?”杜鹃淡淡的问道。

崔亮远呼低淡笑道,“还需要几日。”

杜鹃侧目,目光悠远的投向了锻造室紧闭的房门,仍在燃烧着火炭的屋内散发出来的热气似一团火,焦灼的她不禁向后躲避了几分,半晌才平淡的“恩”了一声,抬步回了屋内。

崔亮远怔怔的看着杜鹃的背影,消瘦的外表下裹着一层冰冷,随风飘散的满头白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轻飘飘的脚步如一缕浮萍毫无依靠的任由晚风拨弄。

他一连几日不曾专心锻造,反复思考,若是此仇不报了又当如何?只消那个人,那个一直安静孤冷的可怜人平静的度过余下的时光,可好!

所以,这几日,他心不在焉,总是在正想着如何调制火候如何浇灌药粉的时候忽然停下手来,抬头看着院中稳坐在崖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做什么,忽地有一天,他担心杜鹃步了他师父的后尘,纵身跃下万丈深渊……

这么想着,内心的一份不安和恐惧慢慢的扩大,越来越大,最后填满了他整个身心。乃至,本应该几日便可完成的兵器,眼下只完成了最初的一些。

粗略的填了几口面前已经凉透了的饭菜,崔亮远终是抬步向杜鹃的房门前走去,立在门前,他抬起的手久久未落,若是开了口,会不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咯吱。

木门被轻轻的掀开。

崔亮远愣了片刻,忽地展颜笑了,“师父,与你说说话。”

杜鹃抬首,依旧那件宽大的长衫,松松垮垮,此时的长发已经松散的散落在身后,她淡淡的清扫睫毛,看向面前一脸心事的崔亮远,抬步出了门,“不想我去寻仇?”

崔亮远惊讶之余还是迅速的点头,“师父,若是这个仇我们不去了,你可会愿意?”

杜鹃未出声,只侧过身迎向了那方一日消瘦一日的月白,“你看,那方月,从渐渐的牙白,到十五的满盈。之后,会慢慢消瘦,亦如我……”

崔亮远叹息,接话道,“师父,我担心你的身体。寒毒我不甚了解,更不知那份痛苦,可是,我不想你……”

杜鹃充耳未闻,只低眉转眸看向身后的崔亮远,接着道,“亦如我一日不如一日……所以,你担心我活不到去报仇的那一天?呵呵,可是,月色依旧会在下一次的十五满载着光华而来,亦如我……”

“师父,寒毒真的会令你百毒不侵,永远不死?可是,我看你的身体远不如最初我见到你的样子。”

杜鹃抬步,脚步轻盈,撵手摘下石壁旁那朵依旧盛开的娇花,“折了,归于尘土,明年的这个时候,依旧草长莺飞,烂漫的好似不曾颓败过。寒毒正如这片肥沃的土地,正如这方耸立的巅峰,哪怕你破碎了折断了捣烂了,待到一定时机,它会更为瑰丽繁华。”

崔亮远迎着杜鹃手中的那片花瓣,眼神跟随花瓣的方向随同,垂首间,杜鹃已经到了他眼前,“寒毒入骨,已然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只是,我仍然不知它的脾性。既然皆无定数,为何不去拼一拼?成与败不过是一线之隔。”

侧过身,杜鹃缓缓的进了屋内。

徒留崔亮远愣愣的立在原地出神,心里仍在做着复杂的斗争,“若是寒毒正巧到了它颓败的时期,该如何?”

夜如此的漫长,繁星跳跃,正如崔亮远面前燃烧跳跃的火身。

成与败就在此一搏。他从不相信正义与邪恶是上天均衡的,因为富荣便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在朝臣中独霸一方,他在暗地里作恶多端,他心狠毒辣,他专横独断,残害无辜,迫害弱小,为何上天不公正的令他遭受批判,却要一个体内藏着寒毒的可怜女人去做这一切,而作为她的唯一一个亲人,她的徒弟,他能做的,就是给她需要的东西,与那把黑剑持衡的上古神器,墨雪。

剑身与黑剑相匹,只有两只宽的剑身并不锋利,却有着难以言状的沉重。墨雪分为两个部分,内里挖了深而棱的血槽,呈黑色。周身泛着冷光的剑通体雪白,无刃却削铁如泥。

晨阳十分,崔亮远看着手中的宝剑正自愣神。

他喜悦之中跑出了房,却听见杜鹃屋内传来近几日时常因为疼痛而隐忍的低吼。他犹豫了,他不知所措。忽地转身,向着身后的崖边跑去。扔了吧,扔到万丈深渊,从此世间再无仇恨,再无神剑,再无神手崔亮远,再无杜鹃,再无那些世间的纷纷扰扰,他只求屋内的那个瘦弱的杜鹃那个寒毒沁骨的师父安静的度过余下的日子。

忽地他腰间一痛。

杜鹃轻语,带着一丝无力,“你,休想。”

崔亮远死死的瞪着前方,脚下便是深不见底的山谷,是需要松手,手里的宝剑便可以永远的埋葬在下方。而此时,手臂一痛。杜鹃夺过宝剑,立在他的身旁。

杜鹃淡淡的道,“你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在孤坟前下的誓言?你可还记得,你在富荣的府内受过的非人一般的折磨?你可还记得,吴影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却要救你出去的那一瞬?”最后她接近低吼。

而被穴道封住的崔亮远却只能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山谷,一动不动。任他内心焦灼,任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片刻,他听到杜鹃的脚步声慢慢清浅,沁满双眼的泪水终是肆意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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