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咽了咽口水，打量着说着信任蕾莉亚的可笑话语，看着眼前的蕾莉亚一点点地被火焰吞没，然后形同疯狂的蕾莉亚举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剪刀向着迪妮莎发起了冲锋。
是的，发起了冲锋。
“狂信徒是虔诚而又坚定的，他们甘愿为了神明付出所有。”希拉看着眼前的迪妮莎，“不试试看嘛？我让你心里的那个蕾莉亚，看到了我，并且……让她明白自己被神明眷顾着，现在，我正‘指引’她，杀了你。”
被自己信任的人所杀害，被自己最熟悉的人伤害，被自己绝望那一点点愿望里诞生的狭小希望所背叛。
仿佛是在告诉地迪妮莎，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包括了自己的生命。
剪刀的头很是尖锐，那里甚至还闪烁着一点点的寒光，仿佛下一刻就可以撬开迪妮莎的胸，刺进她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里去。
那举着剪刀的蕾莉亚很快跑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尖锐的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那碧绿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真诚——那是狂信徒才有的双眼，目空一切的真诚，真诚的极致成为了疯狂。
肯帕森特看了看现状，他没有任何的动弹，他慢慢地走到了迪妮莎的身边，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多出了一柄长枪。
蕾莉亚刺穿了迪妮莎的脖颈，痛苦让迪妮莎的瞳孔在瞬间缩小，痛苦的声音从喉咙里冒了出来然后——蕾莉亚从自己的身上穿了过去。
迪妮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并没有出现什么吓人的伤口更没有出现，不免的，她有些松了一口气，原本坚信着蕾莉亚的迪妮莎吃痛的瞬间还是吓了一跳，原本以为这个蕾莉亚并不会伤害自己。
但是……也是，这或许是希拉，而并不是蕾莉亚。
“你看，她也会伤害你的。”希拉这么说着，她看到了拿出了神血之枪的圣徒肯帕森特，有些心虚地走开了一些，那东西她固然不会害怕，但是那是真正附有了杀死神明的含义的诸多武器中的一件，是真正能够对她造成伤害的武器之一。
而且，她对尖锐品现在有些不太舒服——被油灯刺穿了眼睛而死的痛苦，她可不太想要在经历一次。
她下意识地将视线从神血之枪上挪开了。
“她可以杀死你无数次，而你却只需要杀死她一次——尽管神明所谓的‘死亡’不过是一种沉睡，但这足以让她在这里睡到你死去为止。”
“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希拉怂了怂肩膀，迪妮莎身后的蕾莉亚拐了个弯，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希拉的身边，然后再一次举起了剪刀，“你可以试试看，在刺死我之前，能不能突破你最重视的人之一的保护，还是说——再加上他们？”
希拉伸开了双手，手里不仅仅多出了剑，她的身后还冒出了原本应该在那水面两侧来回走动的存在，甚至原本那个坐在椅子上看书的自己，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高举着双手，魔法阵开始在她的眼前缓慢构筑。
“人类，不过是神明养在盒子里的蚂蚁。”希拉这么说着。
所有人都拿着似是而非的武器，似乎都是手头能够获得的东西，拖把也好，菜刀也罢，剪刀和椅子都算是武器之一。
面对着都是熟悉的人的脸孔，迪妮莎的表情很是怪异，这些熟悉的人脸色很难看，如同想要将自己撕碎一样的表情让迪妮莎感到了一点点的不安。
但很快这样的不安就沉寂了下去。
她已经明白这里是哪里，甚至于肯帕森特还给予了自己提示——希拉可以杀死自己无数次。
因为自己不会因为这些而死去，最多进入奇怪的被控制的状态，但那并不会让自己崩溃，哪怕控制着自己杀死眼前的蕾莉亚也是。
因为自己已经知道了这并不是真的，就连蕾莉亚拿起剪刀……好吧，这还是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就像是被背叛一样的感觉让人很是不舒服。
迪妮莎很快就发现了规律——不管是谁，蕾莉亚也好，自己的父亲也好，塞露塔也好，西芙也好，他们会伤害到自己，但那种痛苦是一瞬间的，一旦自己遭到了致命的创伤就会被穿透然后重新复原。
她可以杀死自己无数次，而她却只能死去一次。
迪妮莎毫无畏惧，但她没有接过肯帕森特原本想要递给自己的神血之枪。
因为自己并不需要——对方是希拉，是在审判之日屠戮了地上三分之一人类的天使，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呢？
与其去争夺那小得可怜的机会……还不如和她好好谈谈，因为自己要做的，并不是击败她，而是要让她明白，自己是那种绝对无法拖入绝望的人，足以成为她的代行，然后再狠狠地拒绝她。
是的，不要企图去接受代行——那会成为第二个芙蕾雅，偏执的思想会无限放大。
迪妮莎走到了希拉的面前，“说真的，你除了毁掉这个世界，你真的没有办法将我堕落了。”身后又一次被什么东西刺穿了身体，但很快就穿透了过来——塞露塔踉跄着穿过迪妮莎的身体，然后回过头又一次对自己发起了进攻。
痛苦是一瞬间的，很快就会过去，然后他们就会穿过自己的身体，到另一边去。
“但是，你并不能够毁掉这里呢……”迪妮莎伸出了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希拉的胸，“我甚至在这里可以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信徒，但我并不希望站在蕾莉亚的对立面。”
迪妮莎收回了手，看着不可能被凡人触及的天使被自己袭胸后还一脸的平淡和随性，迪妮莎甚至会以为这个家伙是不是被谁摸习惯了。“知道了我的存在，又不惧怕我，我又不可能真的在你死之前被困在这里，不毁掉这里的地基，上面的伪世界又没有办法结束，而不结束上面的世界，这下面毁了多少次都毫无意义，那还真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呢……”希拉看着因为自己以天使的身份站在这里开始一点点地碎裂的世界，“或者说，你一开始就很适合饮下那堕落？”
希拉的手里重新升腾了堕落的火焰，“虽然不及那拂晓之星，但好歹也是检验人类信仰的右席天使，这份堕落的力量或许很适合你——你不会因为任何一位天使的降临而有所改变，只要你那掩护这里的‘表象’不被损坏的话——但尚若损坏了那里，就会连同这里一同崩坏，而崩坏的世界，对于你来说，就是陷入疯狂，与那些迷失于自己的内心的人不同，因为只要这里破碎，那你就陷入真正的疯狂，是疯子，没有逻辑和目标，是只会迷茫地留着口水的傻子。”
“而崩坏了世界，会连天使都因此而无法脱困——没有目标和方向性，全都是支离破碎的拼凑画面，那是极其危险而又难以挣脱的地方——除非那人死去。”
希拉慢慢地走到了迪妮莎的身边，将手里的火焰给予她，“我看得出来，你永阳都不会信仰神明——无论哪一个神明。”
“你或许会奇怪，明明每一个宗教都在信奉一个‘唯一’的神明——别奇怪，哪怕是在普洛斯地以东的世界，所谓的‘多神’也是有主有次的，神明只有一个，但他却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一个他亲手搓揉出来的地方，就如同你可以抓起蚂蚁，将他放在你搓出来的泥球上任何的一个角落，你可以饲养一大群绵羊，也可以站在这些绵羊的身边。”
“你可以不信奉神明，或者用其他的名字去称呼神明，你可以宣称神明向着神明宣战，哪怕那只是神明在教训淘气的天使。”
“很多时候，事实就是如此，神明不会偏爱任何一个人，因为自己饲养的蚂蚁没少一只都会让神明感到失落。”希拉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圣徒肯帕森特，“当然，若是神明兴趣使然——往自己饲养蚂蚁的小盆子里倒入一杯水也是可能的。”
“偶像就是如此，越是靠近，就越是了解，越是了解，就越是失望，但幸好，你并不是很喜欢靠近那位已经对这个世界兴趣使然的家伙了。”
毫无疑问，这是令迪妮莎感到惊骇的言语，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希拉，这就是神明的右席，对着神明并无敬意，随意而又随性，她甚至会说着神明的坏话。
她并不是虔诚的。
“我有个小心愿，这个心愿或许需要你来完成。”希拉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蝉，甚至于手里的火焰都扭动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该死，我或许会对尖锐物品过敏。”
“……什……”迪妮莎刚要开口询问，却被希拉按住了嘴巴。
“听我说完——你的世界可支撑不了闲聊。”希拉的笑容有些奇怪。
但是迪妮莎倒是一头的不爽，要知道，闲聊了这么久的，完全只有希拉一个人，这个自说自话的天使。
“我现在的心愿就两个。”希拉仿佛忘记了前一秒说的话，愿望转头就变成了两个，“一个是，希望自己能够快点从对尖锐物品的敏感里解脱出来。”
迪妮莎想起了内莉最后是被蕾莉亚一下子刺中了眼睛而死去的，或许之前希拉就是经历了那个才……好吧好吧，那或许是一个很棒的钥匙。
“第二，就是……千万不要让那孩子，成为一个真正的神职人员。”希拉的身边又一次出现了蕾莉亚，就连迪妮莎都不知道希拉是怎么办到的，希拉蹲下来摸着蕾莉亚的头，“你可能不会相信，在神明的右席里，也有一位，是纯粹的光明的天使，他是真的纯粹，她没有固定的形体，也没有固定的声音，她本身就是光明，但正是因为他是纯粹的光明，所以，在她的背后才会一片漆黑。”
“越是靠近神明，就越是明白神明是什么样的存在，也越是怀疑神明，正如那光明的泊耶，右席的一员，身为纯粹的光明最后却背叛了神明，以至于最后，就连他本身也成为了‘颠倒’的象征，位于右席。”
希拉的身影开始变得稀薄起来，“我希望能够答应我——右席并不是一个愉快的位置，每一位天使都背负着骂名，每一位天使都被曲解，并不被信任。”
“甚至于撒旦都成为了神明敌人的代名词，但实际上，他却是神明的天使，更加可笑的是——他从未背叛过神明。”
迪妮莎看着眼前说了很多很多令人惊讶的关于神明的东西的天使，但她从未想过，她会对蕾莉亚有所关注。
“她比你勇敢，也比你懦弱——当她奋不顾身地刺过来的时候，我还真是难以忘怀，能够让一位天使铭记，这是不容易的事情，她应该感谢你，又或者，你应该感谢她。”
希拉说完了这些话，四周的火焰渐渐趋于平息，只有她手中的火焰却依旧熊熊燃烧着，“这是我想要给你的东西，你很适合饮下堕落，因为你的世界分为表里两层，这很罕见——你这个心防重到心里一个人都没有的家伙。”
当火焰全部平息的时候，希拉也已经消失在了迪妮莎的眼前，只有蓝色的火焰在她消失的地方燃烧着，并试图向着四周蔓延，但很快就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其束缚起来。“真是不可思议——说真的，直面天使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在最后得到天使的馈赠。”肯帕森特默默地收好了神血之枪，站在一边，“上一个家伙，还因此成为了多国之父呢……”
听着肯帕森特的话，迪妮莎忽然就想起了他所说的那个人，神明为了验他的信仰，就有天使让他献祭自己的儿子。
恐怕那个天使，也正是神明右席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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