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难得的机会。”
奇菈娜的原话就是这个，这也很容易成为了发展到现在这个状况的前提。
蕾莉亚有点不适应身上的装备，有些过长的衣襟被腰带紧紧帮助，松松垮垮的搭在裤子的外面，绑腿也纠缠在小腿上，加上质量上乘的鹿皮靴子让蕾莉亚看起来像是刚刚参与完打猎的贵族小伙，但不幸的是，蕾莉亚那丰满的胸部完全暴露了她的性别，宽大的裤子和到达大腿的长衣襟掩盖了她那不丰满的臀部，亚麻色的短发也被活泼可爱的发夹夹在了右上角。
让人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布料就让人知道这个孩子出身富贵，但有趣的是，蕾莉亚的身上看不到半点贵族应有的气质和象征物——奇菈娜没有将那些东西加入到蕾莉亚一声装备当中去。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偷偷跑出来的贵族小姐。
但那额头小巧的尖角很容易让人辨认出她是谁，蕾莉亚。
随着那次宴会，蕾莉亚的基本特征也已经被人们所知道了，不同于来自于南边海上的独角巨人们的魁梧身材和粗壮体格，仅有一根独角和他们略有相似，正是蕾莉亚的象征。
更别说能够这么正大光明地走在这贵族们才能够走的道路上了。
正如奇菈娜所说，这确实是机会难得，蕾莉亚被奇菈娜所邀请。
“这是难道的机会，我们在街上多逛一会儿吧。”奇菈娜这么说着，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方，如同往常走在大小姐的前面一样。
她很活跃，如同一只无拘无束的小马，奔跑在远离马群的辽阔平原上，即便孤独，即便无助，但它依旧跑在那里。
蕾莉亚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为什么呢？为什么奇菈娜会这样呢？没有在意任何人的想法，不会去理会别人的看法，只是，一个劲地在前方领路着。
或许，她只是想要当一个可以领头的家伙吧？
当蕾莉亚想起奇菈娜曾经讲过自己想要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佣兵军团，去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类的理想，相比起自己只是想要呆在大小姐身边这种渺小的理想来说，奇菈娜比自己耀眼得多。
“嘛……今天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奇菈娜的声音从前方落下，让蕾莉亚回过神来，这个时候蕾莉亚才看到了奇菈娜的回头，那裂开的笑容足以让人看到她肆无忌惮的性格，光线从她的手臂和脑袋之间那狭小的缝隙里透过来，显得十分透亮，“要不要先坐下来吃点什么呢？”
今天是一个有趣的日子，至少蕾莉亚是这么认为的，从来只是跟在大小姐身后的自己，从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生活——被询问要怎么去选择，按照自己的性格去挑选喜欢却又没什么用处的东西，不顾及形象地边走边吃，如同一个真正的自由的少女。
蕾莉亚有些爱上这样的感觉了。
不得不说，如果陪在大小姐身边的时候，蕾莉亚的生活就如同缓缓流淌的小溪，偶尔被石子激起的浪花是生活中点点滴滴奇迹一般的闪光的话，那么，在有奇菈娜陪伴的这个并不是很长的时间里，蕾莉亚的生活。
就如同轰然坠下的瀑布，发出巨大的声响，宣泄着平时无法宣泄的感情。
奇菈娜哼着蕾莉亚从没听过的歌曲，依旧走在前面，直到——
前方涌来了巨大的人群。
那是神庭的队伍，神庭的护教骑士团的一小队，组成了这个队伍的最佳尖锐的前方和坚固的两翼，为神庭队伍中间那小小的马车开道，周遭的信徒们开始行礼和注目，或许是神庭神庭的影响力依旧存在，亦或者神明是真实存在的这件事情也是可以确定的，即使是不信教的贵族也会默默地为神庭的队伍让开道路。
骑士们都和颜悦色的，并不是很得势的神庭并不会有什么不可一世的家伙存在，因为神庭并不能够保护每一个人——因为神明已经抛弃了这个世界，也是真真切切的故事。
一个被神明抛弃了的教会，就算依旧有着坚信神明那虚无缥缈的终有一天会来临的回归的信徒，也无法重新掌握那滔天的权势了。
奇菈娜原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家伙，越是好好和她说，就越是能够得到同意，那些神庭的骑士自然也是听过奇菈娜那响亮的臭名声，走在最前面的骑士枝和奇菈娜说了两三句话，就让奇菈娜拉着蕾莉亚走到了一边，等待着神庭的人过去。
“听说，这车里面就是神庭新选出来的圣……”奇菈娜还没把话说完，声音就停住了。
那是蕾莉亚见过的，最丰富多彩的表情了。
奇菈娜原本还有些兴高采烈的样子，随着看到了那马车里的人影，就如同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奇菈娜的脸色随之变为了惊愕和震惊，紧接着，也不知道是奇菈娜到底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换着。
这让蕾莉亚好奇地看向了那圣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一个忧郁的少女，尽管她的身上绽放着耀眼的神圣的光亮，但她依旧是那么的忧郁，那并不是应该出现在一个圣女身上的气质，但正是这样的气质，让她看上去更加令人亲近。
她有着神奇的冲突感，让人即想要亲近她，又不敢过于靠近她，她有着神明眷顾的圣洁，却又有着令神明不解的忧郁。
不过，蕾莉亚却对这个少女有着奇怪的亲近感，她是神庭的信徒，蕾莉亚侧着身子，向前弯下了自己的脊梁，低头祈祷，为自己所信奉的神明奉上自己的信仰。
神庭的队伍很快就过去了，如同他们来的那样突然，在一个转角之后，就已经玩去失去了踪迹，就连那簇拥着前进的信徒们也已经失去了声响。和神明抛弃世界那样突然。
当目送护送圣女的人群的离开，蕾莉亚才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奇菈娜的身上，却没有想到奇菈娜也正看着自己，她的眼睛并不是很漂亮，但却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在里面，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蕾莉亚无法从她的眼睛里的闪光中读懂更多的东西。
“有什么事情吗？”蕾莉亚询问起来，蕾莉亚可以感觉得到，这是极为重要的与自己有关的事情，重要到可能会让她改变很多东西的事情。
“……”奇菈娜少见地选择了沉默，然后扭过了头，继续走在了最前面，但已经失去了之前带着蕾莉亚乱逛的劲头，如同一个疲倦的老人一样，“我累了，回去吧，蕾莉亚。”
尽管很好奇，但是蕾莉亚还是选择听从了奇菈娜的话，“恩，我也有点累了，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坐着来时塞露塔驾驶的马车，奇菈娜少见地坐在了车厢里，而不是蹲在车顶享受“无拘无束”，奇菈娜的表情很奇怪，如同试探，又像是信任，“如果，蕾莉亚，有一天，神明让你杀了迪妮莎，你会怎么做？”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姆……”突然被奇菈娜询问了这个奇怪的问题的蕾莉亚很生气，这不仅仅是侮辱了她的信仰，还玷污了大小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一天，让你从神明和你的大小姐之间选择一个……”
“就算我成为了圣女，我也是大小姐的女仆，我可以做到一边侍奉神明，一边侍奉大小姐的。”蕾莉亚抱着胸口，今天好不容易才提升起来的对奇菈娜的好感随之降到了最低。
看来蕾莉亚依旧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奇菈娜只好长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将脑袋看向了窗外，“我是说，迪妮莎，和那个没有丝毫责任心的神明，你会选择哪一个？”
“……”
奇菈娜的问题很刁钻，这恰恰问到了蕾莉亚无法回答的地方去了，应该怎么去回答呢？
大小姐和神明，谁更重要一些呢？这简直就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选项。
这个问题，一直到蕾莉亚回到了维罗妮卡都没有回答奇菈娜。
……
“我能够相信你吗？”商人用着几近渴求的声音询问，他更加靠近了那个拿着红酒杯的人。
“当然，从你上一次说我会后悔开始，我就觉得，你应该会相信我。”那个声音这么说着，然后贴近了商人，“但是你现在收手或许还来得及，尽管你看，神庭需要一个更坚实的盟友，这个时候的收手，或许还能够得到神庭的掩护，荆棘花冠也不会过早地暴露在人前。”
“别瞎说，荆棘花冠和我没有关系！”商人蹦跳起来，高跟的鞋子在地上不停地踩踏，发出如同他那焦急的声音一样的节奏。
“但现在荆棘花冠和蔷薇龙的关系多么紧张你也是看到了的。”没有将自己的一丝一毫暴露出来的男人这么说着，“除非你真的让他达到乐园。”
“当然会！他当然能够达到那样的高度！”
“那就好。”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信任了商人的选择，但最后还是提出了他自己的质疑，“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这么相信那个家伙。”
“因为只有他拥有的乐园遗物，才可以最轻松地到达乐园。”
整个世界都因为这句话而沉默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得到了完整的解释和说明。
“大列岛的……方舟碎片？”声音有着奇妙的上扬，如同在听笑话一样的不信任，“那还真是有趣，如果两次到达乐园的都是来自大列岛的乐园遗物的话，那还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神庭可不承认大列岛的乐园也是他们认为的‘乐园’的一部分。”
“不过我也有要奉劝你的话。”声音收起了他那应有的嘲讽，变得冷冽起来，让人感到寒冷的同时，却又有一种被置身火海的痛苦。
这是难以忍受的感觉。
“那个家伙的野心，比你都要可怕，你真的要将到达乐园的机会交给他？”
“我除了他，别无选择。”商人如同被打出了一个大洞的木船，摇曳着缓缓下沉，他整个人都瘫软进了沙发里，但随之就来了精神，“我可以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他帮我做一件事情就够了。”
“那是我的野心，我让他成为神，而他要让我成为人间的王。”
“这事情就像是在和许愿机说‘再让我实现十个愿望’一般滑稽可笑，”酒杯的主人将终于将就被放下了，落下的酒杯在桌面上发出了停顿的声音，成为了整个话题的转折，“我现在觉得，我和你合作，才是最让我后悔的事情。”
商人压低了声音，用来最低级的最直白的诱惑，“当然，你也可以得到更多，怎么样，我可以让神国恢复。”
“只怕到时候普洛斯地的贵族们会不同意呢，神明已经抛弃了这个世界，谁还愿意当待宰的羔羊？”但那声音并不吃这一套。
“你总是这样贪得无厌。”
“你也是这样贪得无厌。”
几乎是重复的语句，但却丝毫没有让自己的气势更加弱下去，商人依旧处于劣势，这让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商人感到异常的憋屈，
“不谈论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了。”商人首先从中抽身离开，“我还要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我想，我有更多需要的东西，你也准备一下吧。”
商人打开了门，依旧是那响彻天地的唱诗班，让闪人有些头晕，他刚刚才在那门里面，做出了违背教义的事情，而现在，却要沉浸在这里，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在这唱诗班歌唱的地方的小角落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他们咏唱诗篇。但是，即使是圣光的照耀和诗篇的轮番洗涤，却依旧无法让商人内心的那一丝丝难以磨灭的欲望消失。
深呼吸了一口，许久之后，商人才开始思考本不应该去思考的问题——
这黑暗和光面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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