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原来如此么？”
十一叔拍着他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惠琰，你该知道愿意是一回事，强制又是一回事。”少年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子不言父过，你也别多想，好在现在你皇爷爷和我都能看顾她。”他沉吟道：“我也能看顾她的。”
十一叔哈哈大笑，“好，那便说好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帮忙看顾她。”记得那以后，不知是不是带有一丝歉意，惠琰哥哥在宫中更是时时照看我。恪尽一个兄长的职责。和安总是忿忿道，她才是他的亲妹妹。
***
吉时将到，众人皆列队站好，一眼瞥见大黎国的那两位殿下也在人群中，符玉清朝我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我淡漠的转过头。
圣上已到高台坐好，笑意晏晏的看向东方，十六人抬的凤辇缓缓而来，晏贵妃一身凤袍端庄坐于凤辇而上，一身凤袍稍稍掩住了她那张妩媚绝艳的脸。三十六位宫人随后。
待晏贵妃下辇后由宫人搀着缓缓往高台而上，众人惊愕的看着圣上竟然起身下阶来迎，纷纷摇头，看向太子哥哥的神情越发微妙，两人相偕而上，转身面朝大家。
礼部尚书纪云广宣布大典开始，礼乐起，内侍呈上册封诏书，礼部尚书高声宣读“咨尔晏氏，大理寺卿晏濮之女，系名门之后，柔嘉成性，贞静持躬，~”
礼物尚书声音虽高，然念的缓慢，好似要众人听清每一个字，台下皆肃穆的听着这长长的诏书，心中百般心思。
“郡主！”一声叫声瞬间如石子划破静静的湖面。打断众人的思路。我猛然惊到，台上礼部尚书突然也停顿了一下，众人皆看向后面。我慌忙转身，白笺这个时候这么急叫我做什么。
只见白笺一脸惊慌的指着远处宫墙之上，一眼看去，白芷此时在那宫墙上做什么？对面的人竟是是和安！
两人不知在争吵什么，和安激动的手在比划着什么，脑中闪过什么，我惊恐的看着高墙上的两人，突然白芷微微转了身看了这边一眼，还未转回头去，和安一把推了过来。白芷从高墙落下。
“不”我听到自己绝望的喊道：“白芷！”眼前有些发黑，周围响起众人的惊呼和宫人的尖叫声。我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往前奔去。
似乎有人在身后叫我，我已辨别不出是何人在叫我，眼前只有躺在地上的白芷，从未觉得这一段到宫墙下的路如此长，待到白芷身边，看到白芷身下一滩血，一个踉跄，身后的人扶住我。
耳边有人在喊着叫太医，白笺哭着抱起白芷：“白芷姐姐！白芷姐姐！”仿佛无法呼吸，我抖着手上前，摸了摸她的脸，把她抱入怀中，颤着音轻声喊道：“白芷”
她缓缓睁开了眼，嘴角似含了一丝笑，断断续续道：“廉，廉郡王府”我哆嗦着：“敬乐还在等你，你别”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神似有些涣散：“廉郡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再等一下好不好？你…”
看着她的手缓缓在我面前落下，我茫然的看着她已闭上的眼，原来，这竟是你早已预谋好的吗？是有多恨才会这样？
我摸了眼底，没有流泪，怎么能没有泪呢？你的白芷没了你竟未流泪。喉间一股腥甜被我咽下。
我拿起帕子擦着她嘴角的血。身上的袍子早已被地上的血染红，耳边太嘈杂，我面无表情道:“都别吵，她不喜欢吵的。”又听见隐忍的哭声，还有人在叫着白芷。
“醒之”我抬眼的看去，越灵深咽下口中的话。太医被侍卫急急的拽来，只把了一下脉便摇着头退出。
“放开我！我是公主，你竟敢这么拽我！父皇，太子哥哥救我！”我冷眼看着圣上与太子哥哥满脸怒意上前。和安急急跪下：“父皇！父皇不是我！我没有推她，是，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众人瞬间看向和安的表情出现了异样，圣上脸上似布满了严霜：“你为何推她?”
“父皇我真的没有推她！不知怎么我眼前一花，似有东西，她就掉下去了。何况她只是个侍女！”
太子上前问道：“你找她做什么？”见我身边的人都怒视着她，她高声道：“我没有找她！是她找的我。”
白笺大声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殿里的侍女去叫的白芷姐姐，我们后面的人都可以作证！”
她愣了一下，惊慌道：“我没有，我从未叫我的侍女去叫她！”太子一招手，侍卫带来她的侍女，那侍女哆哆嗦嗦的跪下，惊慌的看着众人。
太子怒视着她，问道：“你说！”她抬眼看了看我怀中的白芷，又看了和安，低头道：“是，是公主让我去叫这位女官上宫墙的，还不许我接近。”
“你胡说！你这贱人！”和安冲上来就要去打她，她只跪的更低了。太子一把拉住和安，怒道：“你够了！”
和安一脸狰狞，吼道：“说了不是我！就算是我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个侍女，我是公主，一个下人冒犯了公主，就是杖毙也不为过。”周围嗡嗡的开始了议论声。
见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不善，她又狠狠的盯着我：“是你对不对？是你指使她污蔑我，不过是因为我废了她的夫君。”
“啪”
“住嘴！”和安坐在地上捂着脸似是清醒过来，一脸惊恐的看着打她的人：“父，父皇，我，我”
晏贵妃上前：“和安公主如此做派，失了一国公主风范，让大黎国如何看我大靖国贵女。”鸿胪寺官员皆看向那两位殿下，慌乱不安。
大理寺卿晏濮上前：“圣上，和安公主不仅扰了封后大典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人性命，请圣上严惩！”
礼部尚书出列：“臣复议”
接着又有不少官员出列皆道复议。和安愣愣的看着大些大臣。嚷嚷着：“她不过就是个侍女！”
我冷声道：“赵惠禹”
他还在看着躺在我怀里的白芷，听我叫他，猛然回神，茫然的看着我，“我要回去给白芷换衣服了，你不抱你长姐回去吗？”
他似是反应过来，瞬间满脸泪痕，哆嗦着从我手中接过白芷，抱在怀里。
“禹儿，禹儿你在做什么？”廉郡王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惠禹，后者并不理会他，德惠郡王一脸悲痛的看着白芷，廉郡王方要上前德惠郡王一巴掌拍过去：“连自己的长女都认不出来了么？”
我不顾众人听到这则消息有多惊讶，缓缓的走向和安，她向后退了退，慌乱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不过是个侍女”
我轻启唇，一字一句道：“她叫赵乐安”旁边有倒地的声音，有人慌乱喊道：“王爷！王爷！”
她猛的抬头，眼中慌乱无比，摇着头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我抬起手看到双手都沾上了白芷的血，淡漠的看着圣上道：“我诚王府这几日会很忙，就请圣上处理此事了。”
他一脸复杂的看着我，也并未言语，大理寺卿晏大人上前问道：“郡主不跟着此事吗？”
“朝中不会秉公处理吗？”大理寺少卿宋晔上前：“臣愿意审理此事。”
和安爬到圣上跟前：“父皇！父皇别把我交给他们。”见众位朝臣和宗室都看着自己，圣上闭了闭眼：“交由宋晔审理，宗正寺旁听。”和安跌坐在地上。
宋晔走至我旁边：“郡主可去旁听？”我淡淡道：“没时间去。”德惠郡王道：“那你忙完白芷丫头的丧事再去？”
又瞅了一眼手上的血：“我很忙”，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忙什么，越灵深急急上前抓住我的胳膊，我一把甩开他，面无表情的直视圣上。
“诚王府近些日子折了几人，许是人太少了，我要补足诚王府的侍卫。”见圣上微睁大了眼睛，眼中闪过诧异又带着五分怒意。
我淡漠的直视他，皇爷爷也曾说过，在这京中，我只需忍一人，倘若到了无需再忍的时候便不必忍了。
太子急上前挡住我：“阮阮回府吧。”
旁边有人道：“原来是补侍卫”
“世，世子不是补侍卫，是补足”一时之间，所有人噤声。
符玉清问道：“你们祖制王府侍卫多少？”旁边鸿胪寺官员战战兢兢道：“八，八百”
符玉渊讥道：“八百是不少，不过也值得你们这样？”符玉清脸一正，目光幽幽的望着我：“她诚王府根基在元州，补的自然是元令军。”
无视众人看向我的眼光，转身离去，林奚忙上前跟在我旁边。一众人围着赵惠禹，缓慢的往宫外走去，待走了一段路，我停住脚步，转身望去，众朝臣无人动，皆站立在原地看向我的方向，不知那位圣上能否看见，我嘴角冷笑，不过是八百元令军啊。
眼前忽然被人挡住，我抬眼看着挡住我的越灵深，讥道：“你怕么？怕的话离我远点。”他只深深的看着我，林奚回身牵上我手往外走，令长站到了我另一侧，身后又听到脚步声。
十二年，十二年的陪伴啊，多少个日日夜夜就陪在我的身边，毫无怨言，那么尊贵的一人却只想留下报恩照顾我，典礼前还浅笑对越灵深道，劳烦他照料我了，原来前几日给敬乐做的衣服那么大也不是现在要给他穿的，一早给我更衣梳妆却原来是最后一次，白芷竟是这样打算的，以自己的性命一定要他们尝到锥心之痛，可是啊，他们的性命在我眼中哪及的上你半分。
玄宗门的侍卫看着赵惠禹怀中的白芷和满身是血的我满脸惊诧，那位武覃率先反应过来行礼，余人皆不敢再看，躬身行礼。
出了玄宗门，我脚步一顿，再也忍不住喉间的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郡主！”“阮阮！”随后便陷入黑暗。
***
在黑暗中摸索，突然前方一亮，白芷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温声道：“记得要回家。”
“白芷！白芷！”猛然惊醒。
醒来发现室内已掌灯，我愣愣的看着云帆，他坐在我床边，满眼血丝，温声道：“无大碍，大夫说淤血吐出来就无事了。”说着扶我起来，给我喂了两口水。
我回过神来，“几时了？白芷呢？”他叹息道：“已经子时了，白芷姐姐已经安置好了。在旁边的落霜院。”我正要起身，他按下我：“太晚了，你别惊动他们了，今日他们都吓得不轻。”
许久，我怔怔的不说话，感觉有些凉意，看他还在床边坐着。
“你怎么回来了？”
“你放心，我在的地方安全的很，一般人也不敢去搜。”
“你，你去德惠郡王府了？”他点点头，道：“是以安匆匆回府告知我你的情况。我一会便回去了，不会让人发觉。”
又缓缓道：“白芷姐姐必是恨急了她们，你照料好自己，不可再有事了，别枉费了白芷姐姐的心。”
我喃喃道：“白芷不该这么做，我们一样有其他办法的。”
“白芷姐姐与南星夫妻情深，她怕有追随南星离去的心，此次立后大典被搅，钦天监又不知会算到什么日子，太子一脉必定会以此不吉反击的。我们现在只能扶持太子，让他政权在握。”
“你听到了吗？”我怔了怔，他又叹息，“我要去中州了，先去接应云家的人，元令军也快到了，我安排他们分批进京，以免京中百姓惊慌。”我轻点头。
“府里的人都甚是担心你，我让他们都守在落霜院了，今日有些晚了，你就别过去了，明日一早再去看白芷姐姐吧。”说着扶我躺下，掖了掖被子，温声道：“你睡吧，睡着了我便走了。”
看到他满脸的倦意，我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慢慢的调整了呼吸，听到他轻步离去，我缓缓睁开眼睛，手紧紧拽着被角，良久，起身来到案前，磨墨铺纸，写了两封信。
“令长”令长闪身进来，“郡主”
“把这两封信送出去，不用等回信。”他接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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