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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熙文学 > 谢朗凯因希德 > ☆、37-39
 
谢朗跟着凯因进场的时候, 全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两个英俊帅气的男人, 身材高挑, 穿着西服,笔挺又贴身, 彰显出精干的身材。一银蓝, 一银灰, 对照之下,也诞生出别样的美。

虽然是一场所谓的家宴, 可到底是艾泽亚帝王罗维特为了欢迎奥休斯公爵的长子, 谢·奥休斯公爵和他的恋人与未婚夫——凡尔修下任国王举办, 因此怎么说也不会显得很寒酸。

这一场宴会是在罗维特宫殿的偏厅举行。下垂的吊顶, 闪烁的水晶灯,巴洛克风格的浮雕, 身着燕尾服和长裙的佣人与女仆。一张长长的桌子, 罗维特正坐在最上方。他的右手侧坐了一众子女和王妃,梅尔苔丝, 丹戈尔,莫雷纳,蕾妮夫人……谢朗和他们的关系算不上亲切,总归是认识的。左手边则显得有些空荡, 只有两位, 一位是奥休斯老公爵,一位是柯菲尔·奥休斯现任公爵,剩余的两张椅子, 很显然,是留给他们的。

所有人都翩翩起身。

谢朗朝着罗维特行李,凯因站在他的身边,没什么特别的动作。罗维特看在眼底,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跟罗维特一家打完招呼,谢朗走在前,凯因跟在后,往奥休斯一家的位置走去。

“父亲。”谢朗语气平静。

柯菲尔·奥休斯显得很冷淡,他嗯了一声。然后打量起旁边的凯因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国王。

他珍爱的儿子的未来丈夫。

该死。

柯菲尔一看到他,就觉得心生愧疚。他明明答应梅,要好好照顾他们的儿子。可是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护不住。他一点用也没有。让他跟一个无缘无故的人订婚,叫他逃跑。虽然后来父亲和帝王的猜测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如果儿子和这个订婚对象私下就有情感联系,那么他也不算是做了一个太错的事。

但一看到这位非凡的年轻人,柯菲尔还是来气。他气自己在帝王之下的无能,于是把这种愤怒转嫁到了凯因身上。

凯因察觉到岳父大人的目光,向他行了一个凡尔修的标准礼节。右手握拳,置在胸口,九十度弯腰。他可以和艾泽亚的帝王平起平坐,但是对于这位养育了谢朗的人,他必须要付出自己的尊敬。

可他的尊敬没有得到回报。

柯菲尔公爵显得十分冷淡。

凯因有些无措,谢朗也板着一张脸,拽着他坐下。老公爵一看,笑呵呵地说,可以开饭了。

“果然是一表人才呢。”罗维特开口,“老实说,收到你们凡尔修的指定订婚要求时,我还想不明白。现在看到你们这一对年轻人,我不得不说,我老了。哈哈。”罗维特的言下之意就是,还是你们会玩。

“是呀。”老公爵也打趣,“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就和这位国王在网上就认识呢?”

“先生,叫我凯因就好。”国王人模狗样地朝着老公爵卖乖。这显然取悦了老人,他捋着胡子,乐起来,还夸自己孙子,找到了一个好爱人。

谢谢瞥了一眼凯因,对上他那张写满了狗腿的脸,无语至极,干脆扭头不去看他。

凯因心下失落。

很显然,他们都误会了。谢朗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所以,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哪?”

三位长辈对视,尴尬了一下,皆举起高脚杯对碰,企图把这件事敷衍过去。他们实在都不愿意伤害这个自己以为自己逃婚很顺利的小孩,告诉他的话,那也太伤人了!

沉默反而回答了一切。

谢朗整个人脑袋晕掉,闷闷不乐。

凯因想偷偷哄他却没空,因为他自己陷入了一场风波对话中。

柯菲尔公爵开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胜酒力的缘故,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微微发红。他朝着凯因说,“小子,你是真的想娶我们家儿子吗?”

谢朗摩挲着玻璃杯的脚,不说话。

凯因看着谢朗,又看向柯菲尔公爵,言辞诚恳,“是的。爸,你相信我……”

糟糕,他一个顺口,喊出了自己心里最渴望的称呼。

这他妈还没结婚呢?

他搞什么啊?

凯因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些愚蠢。

“你个臭小子!谁是你爸!”果然,那一个字,把柯菲尔整个人点爆,“别以为我会轻轻松松把谢朗嫁给你。你凭什么娶他?你爱他吗?”

对面坐着的罗维特皇帝一家都投来吃瓜的眼神。老公爵看戏看得开心,手上还不忘切牛排。

谢朗无语。他觉得有点难堪,出面制止,“爸,够了。”

他爸是真的不太能喝酒,也不知道如何生出他这样一个千杯不醉的小孩来。或许是因为他那位未曾谋面的妈妈的缘故?说到妈妈,谢朗瞥了眼在场的几位大人,思量着什么。

“是的。”凯因放下手里的一切,很慎重地说,“我爱他。”

“他对我的意义,超过了世间的一切。”

“一切?”

“是的。”

“和你的王位比起来呢?”

“柯菲尔!”说话的是老公爵,他训斥了自己的儿子。柯菲尔,这个一向孝顺又显得有些懦弱的男人,少见的反抗起自己的父亲来。

谢朗直觉对话不能在进行下去了。特别是当罗维特在场的时候。他不懂政治。可他最基本的道理却明白。一个国王,绝对不能把自己的软肋和底牌掀开。

他有点怨念父亲的不合时宜的提问,同时又些许感受到父亲对他的在意。但他惭愧的是,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是为凯因着想。

“我想要那个香煎奶酪。”谢朗企图打断这一场对话,“爸,可以把那个递给我吗?”他请求。

柯菲尔不为所动。

谢朗怕了。

他怕凯因说出什么来。

他转头看向凯因,用眼神希冀他回避掉问题,哪知道这个男人在桌下偷偷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公爵先生,你会为了谢朗放弃自己的爵位吗?”

“当然。”柯菲尔斩钉截铁。

老公爵的手顿了顿。

“我也一样。”凯因笑了笑,又呼唤侍者,“先生,麻烦你可以把那份香煎奶酪递过来吗?”

谢朗去看罗维特的神色,松了口气。他冲着谢朗笑,跟罗维特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叫他放心的暗示。

谢朗可不想因为自己而给凯因,或者凡尔修添麻烦。

这个时候他开始想,为什么凯因不是一个普通人,那样他们相处就会简单很多。

一顿饭后,妻女离开,柯菲尔跟凯因继续聊着天,准确来说,是一个被质问,一个狗腿地回答。

谢朗被罗维特叫去花园。

艾泽亚还是夏天的景象。

玫瑰开得正盛,在夜晚中显示出暗暗的红。

“在莱特军事学院学习的怎么样?”

“还不错。”

罗维特踌躇了下,“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作为帝王说出这句话,已经很难得。

“什么?”谢朗说。

罗维特开口,“关于这次婚礼。”罗维特看着玫瑰,叹气,“我是从小看到你长大的,谢。你就相当于是我的第二个儿子。我是希望你幸福的。但是凡尔修为了开出了联邦无法拒绝的条件,而我们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你的婚姻。我很抱歉。”

谢朗沉默。

“不过。”罗维特松了口气,心中的负罪感少了很多,“看到你们如此恩爱,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究竟是为什么凯因要娶他?

一想到或许这一场关系中夹杂了他所不知道的利益,谢朗就后背发凉。不过这件事,可以等会和凯因再谈。现在,他有一个急需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陛下,有人告诉我,我的母亲,是帝国之雀。”

罗维特手下一用力,花枝折断。玫瑰衰败地落下。

“谁告诉你的?”

“一个陌生人。”

“谢,其实你该去找你的父亲。”

谢朗摇头,“请你告诉我。”他请求,“你知道我的父亲不会和我谈这些事的。”

罗维特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你的母亲是个天才,她在军事这一方面的天赋,实在是无人能敌。柯菲尔爱惨了她。后来,颓物进攻,联合作战爆发,她被指认为一线作战的主要人员。当时,军方派给了她很重要的任务。”

听完他口中讲述的谢朗,只觉晴天霹雳。

“但她背叛了联邦,甚至背叛了人类。所以关于她存在的一切历史,都被抹杀了。”罗维特以此作结尾,“谢,但你要明白,你的母亲很爱你。”

怎么可能呢?

那个在梦里出现的女人,那个如此有着亲和力的女人,怎么会是所谓的叛变者?

谢朗根本不相信。

罗维特口中的故事实在是漏洞百出。

什么叫背叛联邦和人类?难道她的母亲投靠了颓物吗?可颓物究竟是什么?他们是有自我意识的组织吗?

谢朗还想再问些什么,罗维特却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不早了,谢。”罗维特说,“我们都该休息了。”

谢朗只好离开,去找家人。

罗维特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渐暗,隐在黑暗中的半边脸上,显示出冷漠与愧疚交织的复杂来。

簌簌响动中,从黑暗的影子里,竟然走出来一个人影。

是老公爵。

他叹了口气,“这孩子迟早会知道。”

罗维特说,“但他对抗不了所有人。就像当年的老师你,不是吗?”罗维特轻笑,和善的外表下,第一次露出毒蛇獠牙般的阴冷,“牺牲一个人,追求人类的永生,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老公爵握着权杖的手紧了紧,“不愧是我的学生。”

“老师,您放心。”罗维特说,“我不会忘记自己的誓言。您会永远是我尊敬的老师,奥休斯家族的旗帜,也会永远地飘荡在艾泽亚的帝国上空。”

老人没有说话。

这些年来,内疚一直在纠缠着他的心。所以他逃避,逃到了艾蒂凯支教,以此想要赎罪。他无力极了,儿媳妇当时的处境,他不是不清楚。但他没办法,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

“再见,罗维特。”老公爵说,“伟大的艾泽亚的帝王。”

他离开,背影却一下老去。

————

通往奥休斯家的路,车上。

谢朗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沉思,耳边不住地传来着凯因和父亲对话的声音。

“岳父,我觉得你写得诗特别好。”

“真的吗?”

谢朗几乎想要翻个白眼。

是的,他的父亲,柯菲尔·奥休斯,精神力S者,人生最大的梦想居然是成为一个诗人。但谢朗完全不能欣赏到他写的诗歌。二十年来,一次也没有。

“祖父呢?”他试图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柯菲尔不太在意,“或许留在皇宫了吧。”他的重点在凯因这,“来来来,这一首诗,你怎么看?”他现场立刻创作了一首来。

谢朗听着,颇为无语。

他倒要看看,凯因能放出什么屁来。

“当然。”凯因十分认真地说,“‘艾泽亚的月夜啊,你的存在,是所有人的幸运。’这一句开头就非常的震撼呢。”

“‘那么大,那么圆。那么圆,那么大。’这种堆叠的重复也很有音律节奏。”

……

这他妈都是什么狗屁话啊。谢朗受不了,转头去看凯因的表情。这家伙居然脸上就写满了真诚二字。

骗子。

谢朗骂。

可他那天真懦弱的老爸居然还当了真,生出一种觅到知音的感情来,“我果然没看错你!年纪轻轻,十九岁!就有这样深厚的文学底蕴!”

好不容易把岳父大人哄开心的凯因松了口气,可侧面的来自谢朗刀般的眼光,让他摸不着头脑。

接着,凯因听到谢朗咬牙切齿地重复着那一个单词,“十九?”

凯因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天啊。

凯因简直不敢去看谢朗的脸色。

一想到以前他逼着谢朗在床上叫他哥哥的时候……

啊,他到底为什么要说那么多的谎言呢?

他暗自祈祷岳父能够救救他,可岳父又跟他毫无默契。

柯菲尔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是啊,十九。”他转头对凯因说,“小子,我们下次再聊啊。”喝醉了的他,摇摇晃晃,推开车门,被侍者扶着往门里走。

谢朗下车,凯因跟在他的身后,直到,抵达了谢朗的卧室门口。

凯因几乎是本能地跟进去,然后被谢朗拦住。

“你干嘛?”谢朗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和挑眉在如是说。

凯因委屈巴巴苦着脸,“老婆。”在谢朗的凝视下,他改口,“谢朗,我睡哪里?”

谢朗嘴角牵出一抹笑,“睡哪?”他悠哉地说,“客房多的是。”

谢朗掌在门上的手动了动,想要把门合上。凯因的手伸过来拦住,他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本来可能狠狠夹住手的门,变成了轻轻的触碰。

凯因察觉出这一点,得寸进尺起来。

“我错了。”他道歉,“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吗?”他说,“我可以帮你写作业。我可以帮你收拾干净所有的屋子。我可以以后随便被你揍……”

谢朗被气笑。

怎么平时看上去很聪明的一个人,遇上这种事就傻了呢?

“第一,我们放假没有作业。”他皮笑肉不笑,“第二,我想我们家的管家先生并不愿意让你和他争夺工作。第三,揍你我手疼。”

凯因回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有个长相和蔼慈祥的老人站在他的身边。穿着燕尾服,打着黑色领结,手上套上白色丝绸手套。

“少爷。”伯纳德朝着谢朗致礼。

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区的小少爷,彰显出血脉中不可剥夺的贵气来。他微微抬起下颚,“伯纳德叔叔,把他带走。”

“他打扰到我休息了。”谢朗说。

“是的。”伯纳德颔首,接着对凯因说,“这位先生,请和我来。”

君子不吃眼前亏。

凯因没办法,只好和伯纳德离开,留下晚安。

耳边终于清净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谢朗心情并不好。

他合上门,后脑勺靠在门板上,闭目静静呆了会。睁开眼,谢朗扫视着房间,一如既往,毫无变动。桌上还贴心地放着刚刚从冰冻库拿出来不久的红酒与高脚杯,两个。伯纳德大概是以为凯因会和他一起吧。谢朗想。

他把最亮的灯关掉,留下一盏带着黄昏颜色的灯。

他走过去,站着启开红酒,往酒杯里倒了点,一半,没满。

谢朗拿着酒杯,走到窗边,外面月亮就像他父亲临时写的诗里的一样,又大又圆。他脑子里一下想到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一下什么也没想到。

谢朗抬起杯子,白皙的手在冷月的光下显得更甚。他轻轻晃动酒杯,月光从红色的液体里折射而出,叠加着黄昏的颜色,竟然就在谢朗的脸颊上透露出暗沉的猩红来。他随意地仰头,抬手,抿了一口,喉结滚动。

然后,他听见,窗户边,传来树叶细细簌簌的躁动。不是风吹动的,而是某种动物经过后导致的。

谢朗凝神看过去,凭借着精神力的加持,才在那幽深的黑夜之中,看到了一条长而蓬松的银白色的尾巴。那尾巴在幽暗的绿色中,变得和雪一样。谢朗再要仔细看,那东西竟然飞速地一跃离开了。

什么时候艾泽亚有雪狼了?

谢朗想着。脑子里忽然蹦出来另外一个念头。

等等。

如果说,凯因是凡尔修的王,那么,一定也是兽人。

银白色的尾巴和银色的头发一下连接在一起。

谢朗有了一个念头。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尽管千杯不醉,可酒这种东西,似乎也能给他某种暗示。谢朗那黑的眉眼在屋内的暖光与屋外月的冷的衬托下,变得比平常更骄矜神圣。他没什么表情,手却放在了自己的领带上。他对着窗外,对着那响动过的森林的一角,扯下了领带。然后,慢悠悠地,解开扣子。

一颗,两颗。

修长的脖梗,精致的锁骨。

再往下——

谢朗的精神力在不知不觉间铺陈而去。他感知着周围地一切。

响动又传来了。

果然。谢朗暗暗勾了勾唇角,又隐去笑意。他就这样裸/露出一半身子,轻轻开口,有些嘲讽,“还要躲吗?”

他骂,“色狼。”

话刚刚说完,一道白影就从他眼前闪过。

谢朗有些错愕,因为他展开了精神力,居然都没办法捕捉到白影具体的动向。

一双手,带着有些长的指甲,搭在了他的窗台。

一对银雪般的狼耳,一双熟悉的眼眸,差别是从深蓝到冰蓝,再接着,就是那个他吻过无数次的双唇。

凯因,此时此刻,就扒拉着他房间的窗户,像个可怜巴巴被发现的采花贼。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他解释。

谢朗没说话,打量着他的耳朵。

手,有点痒。

他冷冷地看着凯因,“你还瞒了我什么?”

“没有了。”凯因发誓。

吹来一阵风,凯因的狼耳朵抖了抖。

“谢朗。”他说,“要不,咱们进屋说话?”

谢朗哼了一声,像是看尽他的心思,往后退。凯因麻溜地立刻爬进屋子里,关上了窗。

他怕谢朗着凉。

谢朗坐在了桌边,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说吧。”他端起架子,“为什么是我?”

“什么?”

“订婚。”谢朗放下酒杯,“凡尔修为什么要花那么大代价。别说你喜欢我。”谢朗很冷静,他从没这么冷静过,“我们根本不认识。”

没辙,凯因只好把灵魂歌者那一套说法讲出来。

看着谢朗的表情,凯因以为,他根本就没信,以为他又在说谎。他正纠葛着要如何辩解,谢朗拽了把他的尾巴,直接把他扯到身边。

不痛,可是很敏感。

谢朗温热的手一碰那绵软,凯因就觉得他前面的兄弟硬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狼化的缘故,凯因的整个人的形态,也变得和动物有些类似。他此刻蹲坐在谢朗的脚边。

谢朗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凯因。

“你喜欢我?”他问。

凯因毫不犹豫,“当然。”

“吻我。”他看着凯因的眼睛,说。

光是看着那双眼,凯因就知道,谢朗此刻的情绪很复杂。他亲了亲谢朗的手背,靠近了他些,伸手,把他圈在桌椅和他的胸膛之间。

他低头,吻上眉梢。

“谢朗。”他的声音喑哑,“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人像你一样了。”

吻落在了谢朗颤动的眼皮上。

“没有人可以像你一样,轻而易举挑起我的欲望。”

他亲了亲谢朗的眼角,伸舌舔了下。

“不管你是谢·奥休斯,还是谢朗。”他凝视着谢朗的眼,“我都爱你。”

他知道了。

谢朗想。

他知道我在焦虑什么了。

谢朗叹了口气,“我可还没原谅你,凯因。”

凯因有些失落。

“但是。”谢朗狡黠地揉了揉凯因的狼耳,“我允许你向我展示,灵魂歌者的意义。”

“啊?”

他以为谢朗会纠结于灵魂歌者。比如他以前还不是国王的时候听到的那些传闻,那些用来消遣的故事,总会有关于这方面的争执。国王的爱人会疑惑,你究竟是爱我,还是因为这玩意儿。

谢朗看透凯因想什么,他根本不在意这个。为什么要去在意究竟是怎么开始相爱的呢?人类的相爱难道就有足够的理由了吗?重要的是,这之后的事情啊。

“告诉我你究竟有多爱我。”谢朗哑着嗓子说。

接着,昏暗的光,摇曳的影子,散落一地的衣裳。

谢朗在最迷离的状态,看着天花板,望进一片黑暗。

他抓住身上的这个男人,如同抓住最后的稻草。

秘密在身后窥探。而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们彼此的存在。

帝国之雀啊。

喘息着叫出来的那一瞬,谢朗脑子里全部想的都是这四个字。

他要弄明白。

不然白活这二十年。

最后凯因居然记仇地问了一句,“现在,知道接触兽人是什么感觉了吗?”

谢朗没力气地瞪他,一脚把他踹开。

得了便宜还卖乖。

滚。

——

39

那一天之后,凯因好像一夜被唤醒了某种奇妙的基因。或者说,谢朗仿佛把他骨子里跟哈士奇同宗同源的那一部分彻底打开了,他变得格外的,黏人。黏人到谢朗的父亲,柯菲尔·奥休斯实在觉得双目不可忍,私下找到谢朗,谈起这件事。

这是谢朗回家后父子的第一次的对话。

地点在柯菲尔的阁楼书房。

奥休斯家有很多书房,谢朗几乎都去过。

但柯菲尔很少让谢朗进入他的书房,在谢朗的记忆中,他年幼时被训斥的记忆都和这个隐蔽的阁楼书房有关——只要他靠近就会迎来父亲劈头盖脸的训斥。现在,柯菲尔居然把聊天的地点选在这,着实让谢朗有些诧异。

谢朗敲了敲门,听到请进后,推开漆红的门。

入目的书房还是原来的模样,陈列着无数书目的架子,一张书桌,背后是雕花石壁。落地窗被窗帘遮住了一半。他的父亲就站在窗边,影子因为光角度的原因,被拉得很小。

谢朗生出一种不习惯。

“父亲。”他喊。

柯菲尔从窗边回头,“你来了。”

谢朗点头。

柯菲尔让谢朗坐在书桌对面,自己绕道书桌后坐下,随意翻了翻桌面的书籍,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他,怎么样?”

“凯因?”

柯菲尔摩挲着纸张的角,“这些天。”他笑了下,“你们很恩爱。”

谢朗盯着桌面上的笔筒,看着那笔尖锐利。

他没有回答柯菲尔的话,转而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关于我的母亲,帝国之雀。”谢朗沉声道。

柯菲尔手上的动作顿住,“谁告诉你这些的?”

谢朗不甘示弱,“她是叛变者吗?”

柯菲尔整个人默然了。

谢朗还在问,他仿佛要把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的疑问都讲出来,“我身上的封印,是怎么来的?”

他问了三个问题,可他的父亲一直沉默着,垂着头。

谢朗在他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老态。

他有些残酷的快感,又有些无法言说的心疼。

“你说话啊!!”谢朗从椅子上起身,双手撑着书桌,“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活了二十年,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柯菲尔·奥休斯!”谢朗直接喊出自己父亲的名字。

柯菲尔低低咳嗽两声,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悲切的哀伤与愤怒,他最后一次低声请求着,“那是我的母亲。”柯菲尔听见他说,“这是我的人生。”

“父亲,求求你。”

柯菲尔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在谢朗失望以为什么也得不到的时候,起身松手准备离开的时候,柯菲尔拉开了书桌右边的抽屉,扭动了放在抽屉中的墨水。

随着齿轮合吻的咔嚓声不断响起,谢朗回头,发现那雕花石壁陡然转开,挪移出的空间形成一道暗门。

柯菲尔站在那,被阴影掩盖住一半的身子。

“走吧。”他说,“我给你想要的答案。”

——

谢朗跟随着柯菲尔往里走,那条道路幽深没有尽头。。

直到,柯菲尔停住了脚步,然后按开了墙壁上的灯。

随着光亮的出现,谢朗惊呆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房间。明显的少妇风格,流苏帘,梳妆台,衣柜里繁复的礼服。房间里有一面墙放着奖杯,另一面墙,挂满了她的画像。

这是谢朗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

看着那黑发黑眼笑容灿烂的女人,谢朗感受到一种来自血脉中的牵引。

他在这房间里又感知到了那种,曾经在那一场梦中感受过的母亲的精神力。

谢朗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话。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柯菲尔·奥休斯走到一张小圆矮桌前,伸手抚摸那桌沿。“这是你母亲最爱的木桌。”柯菲尔说,“她最喜欢坐在这,喝下午茶,或者和我下棋。”

谢朗注意到,那边沿已经光滑得不能再光滑,仿佛被人抚摸过千万次。

这房间也出奇地干净,必然是有人刻意打扫过。

“看到那一排奖杯了吗?”柯菲尔说,“她从来就是一个天才。”他笑了下,“我和她一起读书,她是战斗力最强的那个,而我呢,空有精神力,只会捧着书本。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没想到,她嫁给了我。”

“她名声渐起。他们都称她为帝国之雀。她也为这个称呼而骄傲。我亲爱的梅,她觉得自己能够保护她的国家和人民,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她生下你没多久,又被这荣耀和责任裹挟着走上战场了。”

“可是结果呢?”

柯菲尔大喊,“看看她得到了什么?”

“一个叛变者的名声!”他喊道,“他们说她叛变!却没有给我们任何说法!只是下达了通知,然后命令抹去她的痕迹。”柯菲尔的声音由高转低,他捂着脸,挫败地说,“罗维特告诉我她死了。”

“我甚至连她的尸体都没见到。”

“封印你,是我自己的决定。”柯菲尔佝偻着身子坐下,“你从一出身,我和梅就察觉出了你身上存在的天分。但我已经失去你的母亲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谢朗质问他。

柯菲尔无神地看着墙壁上的奖杯,“我只是有一种预感。谢朗,你要知道,你的母亲就是这样走上最后的道路的。人类对于所谓的天才,总是抱有特别的贪婪。我只想你过普通人的生活。”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问问我呢?

谢朗想冲着面前这个一下变老的男人说,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为了接受自己的这种没天赋而经历了多少。可他说不出口。他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块石头。

“抱歉,孩子。”柯菲尔说。

“我想在这多呆会。”谢朗垂着头。

柯菲尔没有拒绝,他离开,房间里只剩下谢朗一个人。

他颤抖着抚摸上那些照片,看着房间里的家具,想象着那位黑发黑眼的女子曾经生活的样子。他的指尖触碰上那梳妆台,忽然,妆匣里传来轻微的震动。

他抬手,一枚红宝石的银戒已然戴在他的手上。

那戒指里传来无比熟悉的感知。

像一道门,打开了过往百年的秘密。

——

普洛耳。

银刃军团驻扎点。

易赛亚听到一阵哀鸣,接着,地壳轻微的震动。军团一阵骚乱。

他敛住神色,按下了一个电话,“你好,莱特军事学院吗?我是银刃军团的团长。是的,易赛亚。因为军事安排的缘故,我想提前请你们学校的学生来参加实习。可以吗?那太好了。嗯,我收到过报名表。谢朗,是的,我想要他。他很不错。”易赛亚敲了敲桌面,“还有加勒·索非。是的。十分感谢。”

挂断电话,他轻轻咳嗽。

雪白的手帕上绽开红花。

时间不多了。

——

凡尔修,皇宫祭祀处。

“臭孔雀,我听到声音了。”那是曾经和加勒通过电话的野犬。

穿着一身洁白金边祭祀礼服的长发男人有着一双紫色的眼瞳,他注视着面前空荡荡的大殿中心放着一本厚书的台子,喃喃说,“该叫陛下回来登基了。”

——

弗洛特。

幽深的白色云雾掩盖着星球上的一切。

在云雾深处,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看着面前被导管插满大脑的女人,笑了笑,伸手抚摸上那玻璃隔层。

“我终于要,等到了。”

“人类的永生。”

他转身离开。

女人却在水中睁开了眼,那是夜一般的黑色。

那些插在她脑上的管道最终蜿蜒集合在一块红色的宝石上,红色宝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刺进身后的黑雾里。

星球的另一端。

黑雾笼罩着大地,数位身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捕捞着从那光芒的破洞口,涌出的幽灵般的物质。

——

“聊完了?”凯因看着回来的谢朗,说。

谢朗点了点头,手却下意识地抚摸着刚刚戴上的戒指。红宝石把他的肌肤衬得更加雪白,甚至泛着病态的冷。凯因看到那戒指,没有多问什么。他握住谢朗的手,把自己炙热的温度传递给他。

谢朗怔了下,反握回去。

凯因想到刚刚收到的消息,对谢朗坦白,“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

凯因有些怨念,“凡尔修那边,叫我回去。”

谢朗挑了下眉毛。

凯因解释道,“说是要提前举行登基典礼。”他打量着谢朗的脸色,“如果你觉得这个时间不合适,我可以不去参——”

谢朗瞪了他一眼,“这种话你以后别乱说。”

凯因捂住自己的嘴,点了点头。

谢朗正好也想要一个自己独处的空间。

“去吧。”他说,“我等你回来。”

凯因看着他的眼睛,“当真?”

“你怕什么?”谢朗笑他。

凯因蹭了蹭鼻尖,“没什么。”在谢朗的注视中,他败下阵来,“好吧,我承认。我舍不得你。”他拉住谢朗的手,“要不要考虑下去我的故乡?”他说,“那里很淳朴。”

“凯因。”谢朗摇了摇头,“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一段时间。”

“好吧。”凯因耸耸肩,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谢朗看得出他的失落。

“再给我一段时间。”谢朗捏了捏凯因的掌心,“我会想你的。”

“那你一定要每天接我的视讯电话。”凯因强调。

“我保证。”

凯因走的那天,他没要谢朗送他。只是从他这里索取了一个吻,一个缠绵,热烈,满含着不舍的湿吻。

他做足了打算该如何度过这段相隔甚远的时间,却是没想到,回到凡尔修的第一天,他就与外界失联了。

他被孔雀带到了那一座祭祀神殿。

古老的石砌城墙,岁月斑驳留下的痕迹明显。

凯因知道这里。

他是从那里获得原石的。

“掏出你的原石。”孔雀看着他,“放到那本书里。”

凯因上前,发现那本厚重的书打开后,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叠又一叠的白纸。他半信半疑地取出原石,才发现那东西已经全然变成青色。那形状很奇妙,棱角分明却又质地柔和。

凯因刚刚把手里的宝石触碰到书页,面前就爆发出青色的光芒。

那原石悬浮着,厚重的书页开始翻动。

孔雀给野犬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一步,接住了晕过去的凯因。

昏迷的他,变成了一头雪狼。

野犬抱着狼,小声地抱怨,“祖宗还真是恶趣味,一定要昏过去再变成原型吗?”

孔雀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子曰,不可说。”

野犬白了他一样,神棍。

“不知道这一位会怎么选呢?”孔雀念叨着,“这次他的歌者,可是人类啊。”

“不管怎么选,我们都会追随不是吗?”野犬想了想,“对了,上一位现在在干嘛?”

孔雀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度假呢。自从摘下王冠后,就跑去种田了。”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中想着同一件事:不靠谱啊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心态有点崩,所以疯狂更新(??

感觉这本真没写好,我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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