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娘真想大声喝彩。
说的太好了。
不愧是在尚书家待过的，一看便是看过大世面，头脑清晰，口齿伶俐，三言两语便把楼明城说的哑口无言。
她冲着琼花招手，叫她过来自己身边，正式加入这场会谈。
琼花过来后也不坐着，依旧站在魏三娘身后，习惯的微微垂头默默颔首。
楼明城没想到这丫头说话竟然一针见血，将自己所有的弊端都挑了出来，一时也有些乱了方寸。
“那你预如何？”
琼花看了魏三娘一眼，后者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琼花细声细语道：“方才已经说了，我们不要银钱，只要利润的三成。若是阁下答应，现在便可签订协议。”
楼明城敏锐的抓住她话中把柄，轻笑：“可你刚刚不是还说，怕我单方随时撕毁。怎么的？按照你说的，现在可更是麻烦，你前期供了辣子给我，不怕我趁着涮锅大火的时候，一脚把你们踢开？”
他死死的盯着琼花，却见她嘴角轻扬：“不会！”
“哦？”
楼明城其实心中早就有了计较，不过也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她害的自己失策，自己总也要调侃一把，好搬回场子。
“天香楼之所以屹立不倒，不是因为厨师多么厉害，也并非因为财力雄厚，而是因为不断的精进手艺，精益求精。我们的辣子也是一样，会不断的改良培育，每次采用最好一批辣子作为种子，保证天香楼所用之料，都是上乘中的上乘，让天香楼在选材上，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刻，琼花单薄的小身躯，好像绽放出无尽的光芒一样。
“之所以选择入股，绑定在一起，也是因为这样，才能将利润最大化，毫无私心。其实对阁下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楼明城面色阴沉，咬着牙，半晌，突然缓缓放晴，开怀大笑。
“好啊，好！”
他猛地合上扇子，站起身来：“去拿笔墨，现在便立下合约！”
夜已深，烛光微亮。
琼花放下手中的笔，吹干了宣纸上的墨迹，才施施然将合约拿到两人跟前。
望着那一手俏丽而不失沉稳的簪花小楷，楼明城的眸子微动，却没有言语。
他提笔在落款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下手印。
魏三娘亦然。
一式两份，一人一张，相互保管，是合约，也是制约。
谁能想到，如此大的决定，就这么的在一个深夜的小馆子里，三言两语便敲定了呢。
站起身来，楼明城冲着魏三娘抱手拱拳：“魏掌柜，从今往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魏三娘还礼：“您说笑了，还望合作顺利。”
“会顺利的。”
楼明城歪着脑袋，双目含笑盯着琼花，一语双关：“有这样的悍将帮衬，魏掌柜从此便不用担心了。”
说罢，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手中扇子猛的一敲脑袋：“啊，对了。”
他笑眯眯的盯着琼花脸上的大颗黑色大痣：“我怎么说觉得姑娘好生面熟，倒是叫我想起了曾经汴京城里的一位名门贵女，也是牙尖嘴利的紧。可惜可惜，若是南朝没有兵败，或许，她早就成就一番作为了也未尝不定啊。”
琼花面无表情：“还请阁下慎言，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厨娘，不敢与贵女相比，实在是辱没了人家。”
他原本便是试探，见她未曾流露出一丝异常来，摇了摇头，对魏三娘拱手告辞便离去了。
楼明城走后，三娘喜的去握她的手：“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方才那番话说的他一愣一愣，果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见识就是不凡。”
琼花忍住手心疼痛，慢条斯理道：“不过是从前听管事的提过一二，照葫芦画瓢罢了。也得是掌柜的东西真好，才叫他签下。”
“不过。”
魏三娘有些糊涂：“为何是这涮锅的三成，若是直接要天香楼的，岂不是更好算一些？”
琼花为其解惑：“别看他是天香楼东家，可楼家一直错综复杂，区区一个未掌权的二少爷，别说三成，便是一成都做不了主。”
原来如此。
欣喜若狂的魏三娘也顾不得其中许多小细节了，譬如做厨娘的琼花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辛秘，而她那一手堪比模板的簪花小楷又是如何练出的。
如今的她，满脑子都是两个事。
居然跟天香楼真的合作上了，而且因为琼花的功劳，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最重要的事。
明日便是旬休，儿子们要回家了。
天不亮魏三娘便起来，特意上街买回来两尾李二郎爱吃的大鲤鱼，想了想，觉得儿子们着实辛苦，又买下一只水鱼，回去炖汤给她们好好补补。
回到家中，李三郎已经起床了，琼花和张氏也在厨房开始张罗早饭。
辣椒早已经收拾妥当，除了店里用的一小点之外，其余的都捆扎好，等着天香楼的人一会儿来取。
不一会儿，饭菜便上了桌，李三郎顺便宣布了一个消息。
“啥，进山？”
“是啊。”他有些抱歉：“这个季节的三七，鸡血藤生的十分好，错过便要再等一年了。一会儿我便会和师傅一起进山，等采完药便回来。”
“那，那得几天啊？”
“按照往年的经验，估摸得四五天吧。”李三郎放下碗筷，眼底有些愧色：“难得今儿大哥二哥回来，我却也看不到了。”
魏三娘一挥手：“这没啥，左右每个月都要回来三次呢。只是，”
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望着才十三岁的儿子：“这四五天在山里，吃啊喝的，什么都不方便啊。”
“没事。”
李三郎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师傅经常入山，我也去过两次了，干粮什么的都会备好，偶尔还会遇到山珍野兔，娘不必为我操心。”
琼花默默放下碗筷，再过来时，手上抱着一个用布包包好的小瓷坛子。
“这里头是腌的白菘萝卜，味重赤浓，三伏天也不怕坏，可以就着干粮一起吃的。”
李三郎有些惊讶，继而一笑，接了过来：“多谢琼花姐。”
魏三娘看着琼花和小儿子，忽然间，心头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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