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笼，绿灯笼。红灯笼，绿灯笼……”
方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却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发现，衣衫褴褛的老人正提着手里的两个灯笼往拐角处的公园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
要仅仅是这样，方子哪里会有闲心去探询，惹他尾随的自然是人民币，用来糊灯笼的人民币！
月光悠啊悠，照在漆黑的公园里，显得分外静谧。
老人许是得了痴呆，在晃进公园以后，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时从口袋里掏出红彤彤的毛爷爷往灯笼里塞。
火苗果然更加旺盛，然而灯笼却并没有被引燃，应该是用特殊材料浸染过了。
方子咽了咽口水，兴奋得双手颤抖。
那可是钱啊！与其被老头儿当废纸烧掉，倒不如送给他来救急。天知道他已经吃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泡面了，要是拥有这些钱的话……
方子清了清嗓子，确定四下无人以后，这才快步来到老人面前蹲下，任凭灯笼里的火光将他的脸颊映得通红。
老人却并不抬眼看他，只是木木呆呆地望着地上的灯笼，继续唱他的歌。
“红灯笼，绿灯笼。红灯笼，绿灯笼……”
方子想要找个话题试试老人的智力，毕竟骗钱可是个安全系数不高的活儿，万一因此进了监狱，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爷，你唱的什么啊？”
老人这才停止了吟唱，抬起皱纹遍布的脸呆滞地望向方子，突然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方子被那笑容吓出一身冷汗，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后退了好几步，实在不符合他方大胆的作风！
待他再看向老人时，却发现老人早就恢复到先前的呆滞状态，双手却更加迅速地向灯笼里丢着人民币。
方子皱了眉头，那可是人民币呀，红彤彤金灿灿的人民币啊！
“大爷，你这钞票是哪里来的？”
方子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愤怒，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张笑脸问道。
然而老人再不肯抬头搭理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唱着自己的歌儿，烧着自己的钱。
方子使劲儿攥了攥自己的拳头，确定没有人注意这暗处以后，终于一把踢开还在燃烧着人民币的灯笼，带着从老人身上抢走的钱财逃窜。
果然是个智障。
见老人并没有大呼小叫，方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换作正常人的步子悠闲离开。许是侥幸得太过容易，临到公园拐角的时候，他有些担心地回了头，却发现老人早已经离开原地，甚至连那两个灯笼都没有提走！
黑暗中，莹莹发亮的灯笼像是波斯猫没有温度的双眼，定定地注视着方子。甚至在方子向它们望过来的时候，还诡异地熄灭掉，和老人一同消失在这静寂的公园里。
应该过去看看。
方子听到脑海里的声音如是说道，可这突兀的怪异感总让他觉得不安，也就没有遵循内心的想法，反而立即转身仓皇逃走。
方子住在小区的地下室里，终日与黑暗相伴，所以从不相信牛鬼蛇神之类的东西。然而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却容不得他继续自欺欺人。
事情发生在方子的梦中。
没有人不喜欢阳光，但有些时候你却不得不逃避它。因为无论什么时候，生命总是最重要的。
方子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坏人，还是个穷凶恶极、罪该万死的大坏蛋。
三年前，他的肖像还贴满了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议论他的恶劣行为，并对他本人唾弃不已。他就像只恶心的老鼠一般，终日伪装着自己，背着人群苟且偷生。
他犯的是死罪，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根本不可能被宽恕，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那样做了。
猥亵并杀害十二名幼女。
警察发布的通缉令上如是说道。
但只有方子自己知道统计的数字出现了偏差，因为第十三名受害者早就流浪街头沿街乞讨，自然不会有人察觉她的失踪。
而这天晚上，她出现在他的梦中，声嘶力竭地尖叫着，仿佛用尽全力也要让大家看到他的罪行。
他习惯性地伸手扼住她的脖子，看她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哭泣着，最终完全失去意识……
然而梦中的他却再没有猥亵的心思，只急匆匆地离开黑暗的巷子，试图逃离这诡异的梦境。
“红灯笼，绿灯笼。红灯笼，绿灯笼……”
竟是被他抢去钱财的痴傻老人堵在巷子口，提着两盏依旧明亮的灯笼呆滞地望着他，嘴里不住地吟唱着。
方子惊出一身冷汗，拼命地告诫自己要冷静，说眼前的所有不过是梦境，就算出了什么事情，只要醒过来就没关系。可即便是这样，他清还是楚地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那完全失控的频率，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叫出声。
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居然醒了过来，先是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灯笼，继而迅速站起身来，满脸怨恨地朝着方子走去。
方子到底还是没有胆量从被老人堵住的巷子口逃走，可等他转身以后，却发现被自己扼杀的女孩居然活了过来，还不断地向他逼近着！
“红灯笼，绿灯笼。红灯笼，绿灯笼……”
老人的吟唱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清晰。方子知道，老人正提着那两盏邪门的灯笼向他走来，然而他再没有机会确认了。
方子僵硬地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将手伸进他的胸膛，使劲地攥着他的心脏，直到它在迸溅出大量血液以后变得支离破碎……
老人默默地站到女孩身后，将手里的灯笼放在地上，怜爱地摸着她杂乱不堪的头发，任凭浑浊的眼泪从脸颊滑落。
“红灯笼，绿灯笼，心上破了个大窟窿！心上破了个大窟窿！”
老人突然抬高了声调，恨恨地望向满脸恐惧地方子，又上前将女孩血淋淋的双手掏出，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衣襟擦拭着。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地下室的怪人为什么会将右手伸进左胸，还捏爆了自己的心脏。
没有人知道三年前来寻找孙女的老人为什么总徘徊在巷子口，还提着两盏用冥币糊成的灯笼。若是走近些，还能听到他在低声唱着些什么。
“红灯笼，绿灯笼，心上破了个大窟窿！心上破了个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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